法治是最好的营商环境，哪座城市拥有了法治营商环境，哪座城市就掌握了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通关密钥”。城市想要进位争先，就需要有更多善于运用法治思维的“实干家”，切实担负起啃硬骨头、涉险滩的勇气与担当，提高解决问题、破解难题的能力。对于人民法院而言，通过充分发挥审判职能作用，依法稳妥处置“僵尸企业”，促进市场环境优胜劣汰，正是一种对“实干家”的有力检验。

  4月15日，山东省平度市人民法院作出了（2022）鲁0283破1号民事裁定书，批准了青岛J置业有限公司（以下称J公司）《重整计划草案》，标志着J公司最终迈出了涅槃重生的重要一步。由此，涉及该案的总标的额达2.4亿元的40余起执行案件也得到了“一揽子”化解。这是该院创新执行机制成立“执转破”团队以来，在执行程序中尝试预重整机制，办结的首例重整案件，也是青岛市首例预重整转重整案件。

  千钧一发之际，如何走出茧房？利益错综之前，如何抽丝剥茧？拯危纾困之后，如何破茧重生？预重整转重整，谈何容易？透过一起案件办理，我们看到这家法院，从案件受理到办结的短短85天中，于“危机”中寻求“转机”、把握时机、创造“生机”，用自己的“辛苦指数”换取了企业的“安全指数”，用自己的“担当本色”换取了城市的“发展成色”。

  危机：房企申整，屋漏偏逢连夜雨

  J公司作为平度市首家港资房地产企业，主要开发了老城核心区“龙腾天下城”现代化商业综合体、龙腾佳苑、龙腾天下城项目。其中龙腾佳苑是平度市第一批旧城改造项目，龙腾天下城是项目核心区最大的商住综合体项目，是平度市实施“一环两轴三组团”城建发展战略的重要环节。受房地产市场整体形势影响，加之决策不当、经营不善，公司自2019年下半年开始亏损，并逐步陷入财务危机。2021年4月22日，公司经过初步审计，其资产负债率达154%，并以无法偿还到期债务且明显缺乏清偿能力、同时具有重整价值为由，向平度法院提交了重整申请。

  业内人士都知道，该类案件的主要特点是牵扯层面广、涉及利益主体多，除了要准确把握法律关系、适用法律规定外，还要有服务大局的意识，积极主动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在法律框架内平衡各方利益，确保裁判结果公平、公正、公开，体现司法价值。而一旦处理不好，极易造成不良社会影响。对此，平度法院党组高度重视，由该院党组成员、执行局局长承办该案，并联合两名法官组成合议庭，在青岛中院的精心指导下，在平度市委、市政府及有关部门的大力支持下，依法有序地开展工作。

  转机：预备重整，柳暗花明又一村

  复兴契机稍纵即逝，对连夜逢雨、深陷困境，仍具有挽救价值、市场前景的J公司来说，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拯救。为最大限度降低重整成本和提高重整成功率，合议庭综合考虑案情、积极与多方协调，决定采用“预重整+重整”模式办理该案。

  “重整我们知道，但预重整是什么？”债权人和债务人脑海中浮现出问号。所谓“预重整”，不同于“庭外重组”，也不属于“破产程序”，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衔接机制。在企业进入重整程序之前，可以先由债权人与债务人、出资人等利害关系人通过庭外商业谈判，拟定重组方案。重整程序启动后，以重组方案为依据拟定重整计划草案，提交法院依法审查批准，发生效力的企业拯救机制。通过充分发挥预重整机制作用，可以切实提高市场重组、出清的质量和效率，优化营商环境。但困难在于，我国破产法未规定预重整制度，青岛地区法院无预重整成功先例可以借鉴。“螃蟹”既然摆在了眼前，就不能以“无法可依”为由视若无睹。不仅要想方设法解决，还有“事争一流、唯旗是夺”，勇做“第一个尝螃蟹的人”。

  2021年7月21日，根据青岛中院《破产案件预重整操作指引(试行)》，合议庭决定对J公司进行预重整，通过“竞争+摇号”方式遴选省内具有丰富企业重整重组经验的一级管理人、山东众成清泰（济南）律师事务所担任临时管理人。预重整期间，平度法院监督管理人高效开展资产调查、财务审计、评估、债权申报及审查、投资人招募等工作，并委托评估机构对公司假定清算情况下的资产价值及债权清偿率进行了分析预测。通过全国企业破产重整案件信息网、京东拍卖等平台公开招募预重整投资人。报名期间，主要债权人平度控股集团、厦门荣鼎冠度实业有限公司等达成协议组成了投资联合体，报名参与。

  商业谈判是下好“重整”这盘棋的“手筋”所在。为此，平度法院指导管理人与投资人、债务人就经营、债权分类和调整以及债权受偿方案等开展充分论证，并组织投资人、债权人、原股东对预重整方案进行协商与意见征集。2022年1月17日，平度市国有资产经营管理有限公司与J公司签订《预重整投资协议》，约定投资偿债资金总额为6.78亿元，全部用于清偿公司债务、支付破产费用和共益债务，并由其享有重整后公司的全部股东权益。在承办法官指导下，管理人还协同债务人、投资人制作了《预重整方案》，并征询债权人、出资人意见，已经取得各类重整计划表决组的初步认可，具备了依法重整的条件。至此，这家涉外房企的破局重生迎来了曙光。

  时机：统筹推进，造船行粟无遗算

  1月21日，平度法院裁定受理了J公司的破产重整申请，于同日指定预重整管理人为重整管理人，并同意公司继续营业，协调解除了查封措施、中止了执行程序。“我们始终在思考如何将企业‘救’下来，如何最大限度地保障金融安全和社会稳定，助力优化法治营商环境。”承办法官说道。

  每一个重整案件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些申请重整企业，往往背负了相当规模的同业拆借和银行贷款，拖欠了不少下游企业的应收账款，更涉及大量职工的欠薪与安置，还可能改变很多家庭的生活轨迹。每一次重整案件往前推进，都有古稀老人、失业青年、开店商家，投以关切的目光、流出揪心的热泪、诉说生活的艰辛，这令合议庭真切地认识到，破产重整尤其需要体现司法的温度和关怀。

  清偿债务费用比例，并不是简单的加减乘除运算，而是一本本经济账、民生账，乃至社会账、政治账，需要统合运筹。而根据管理人出具的《偿债能力分析报告》，截止评估基准日，假设公司破产清算，且全部资产能够按照评估机构评估确定的清算价值变现，其破产清算时普通债权的获偿比例为11.58%。这个比例较低，有可能会触发金融风险，引起群体性维稳事件。

  为此，平度法院党组书记、院长王栋顶格协调，多次主持召开会议讨论案件细节、听取工作汇报、科学考量案情、妥善把握时机，积极与债务人、投资人、管理人进行沟通协调，并对重整程序中存在的债权人清偿率、股权变更等多个问题进行调研并及时协助解决。同时，注重府院联动，多方沟通协调，鼓励支持平度控股集团履行国企担当，与其他投资人共同投入偿债资金6.78亿元，用于清偿J公司破产重整债务及费用。而针对先前普通债权的获偿比例较低的问题，平度法院又组织各方对偿债安排进行了“阶梯式”优化，商定普通债权金额小于50万元的部分，在10万元以下部分100%受偿；在10万元以上、20万元以下的部分80%受偿，在20万元以上、50万元以下的部分50%受偿。其中，超过50万元部分，三种方式择一清偿。方式一为按照22.59%一次性清偿；方式二为50%转股、50%现金清偿，折价率为30%，现金清偿按照22.59%展期五年逐步清偿；方式三为100%转股，折价率为40%。获偿比例公平公道，受到各方认可。这一问题的解决，就为最终实现预重整转重“"无缝”对接排除了障碍，奠定了基础。

  生机：破茧而生，直挂云帆济苍海

  3月7日，J公司重整案第一次债权人会议在平度法院顺利召开，公司财产管理方案及重整计划草案，均得到了各表决组的高票通过。值得一提的是，该案也是平度法院首次采用“互联网+破产”的数智化工作模式，通过网络平台召开债权人会议，不仅实现了疫情期间公平正义“不打烊”、司法服务“不掉线”，也大大提高了破产审判的效率，令整个过程公开透明。

  预重整转重整案件中，平度法院是程序的主导者，破产管理人是破产事务的具体执行者，而企业重整涉及的诸如职工安置、信访维稳、经费保障、政策协调、行政执法、公共服务等事务，也绝对离不开地方党委领导、协调，政府配合、调度和上级法院指导、支持。随后，平度法院又积极借助府院联动机制，紧锣密鼓地开展工作，通过督促出资人权益组表决进程，尽早批准重整计划草案，做好对债权人的清偿；支持平度控股集团按期足额支付偿债资金、完成公司交接、实现全面管控；协调行政审批局配合办理股权过户登记手续，解决涉及外资转内资企业程序较为复杂的问题，压缩重整时间，降低司法成本。

  J公司的重整成功，离不开府院联动机制的发挥及政府各部门的协调，离不开债权人的支持和理解，离不开出资人、投资人等相关各方的配合努力，也离不开管理人的勤勉尽责。作为平度市乃至青岛市首例预重整转重整成功的案件，为同类型案件的审理提供了模板，也为破产重整模式的创新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每一个案件就是一个营商环境。我们将汲取这次重整工作经验，重树‘实’字当头、‘干’字为先工作导向，重塑‘转作风、强能力、优环境、促发展’工作形象，把开展‘作风能力提升年’作为关键抓手，推动社会治理安全稳定、明理公正、包容和谐，市场环境‘亲’有尺度、‘清’有规范，有求必应、无事不扰，为平度建设综合性节点城市、实现突破发展，提供坚强司法保障。”王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