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忙忙地编织着岁月的褶皱，那缠缠交织的影像就如一段纪实电影一般，回放着刻骨铭心，回放着爱与无奈。如今，每每到夜深人静或者累了的时候，都会想到母亲，想到她用一生来教育给我们的坚强与勇敢。

    母亲与父亲结婚快五十年了。可惜，最终母亲还是没有等到她的金婚。父亲与母亲的婚姻算的上是自由恋爱，这一直是我对幸福婚姻的理解和向往。我以前一直认为父亲对母亲好，是因为父亲比母亲大八岁的原因，后来长大了，才渐渐地发现，爱其实与生活和年龄的大小无关。我开始将目光投到了他们生活的身影中，发现有很多共同点，都是穷苦人家出身，都是人民教师，都爱看书读报，都非常的正直和善良。

    我记得，年轻时候的父亲个子不高，与年轻貌美的母亲比起来，没什么优势可言。我曾问过母亲：“当初为什么选择父亲？”母亲的神色里充满了回忆，然后坚定地说：“你爸说，肯定会对我好的”。父亲实践了他的诺言，和母亲共同生活了四十九年，生育了四个子女，虽然都没啥大出息，但都遗传了父母的基因，无论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都真诚而朴实。也许在你幸福的时候，上帝总是喜欢用绝望来考验你对幸福的坚定信心。哥哥的突然离逝打垮了母亲坚强的意志。母亲总是默默流泪，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在我的印象里，父母的感情很好，几乎没有吵过架。母亲热情而果断，父亲内向而坚韧。他们的性格互相弥补，大多数问题上，母亲总是独断专行，而父亲总是顺从母亲的意愿。在家里，母亲似乎也在扮演着父亲的角色。父亲身体不好，母亲总是包揽了家里大部分家务活。小到洗洗涮涮，劈柴，春天挖地种菜，冬天拉煤，大到盖煤厦子，搭鸡窝，都是母亲带领我们四个孩子干。过年时采购年货到煎、炒、烹、炸，母亲总是亲力亲为。有时候半夜醒来，母亲还在洗着大盆的衣服。在我们眼里，母亲是无所不能的超人，永远不知疲倦。现在想起来，母亲面对家庭、工作两不误，同时也在透支着自己的健康。

    母亲当了三十多年的人民教师，工作努力勤恳，一直都是学生们热爱的好老师，年年被评为先进和模范。退休后，家里的奖状差不多装了一个麻袋。教过的很多学生毕业工作后，依然把老师放在心中，所以一提起她的学生，母亲总是面带骄傲，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与辛苦。这些成果的取得真的不是沽名钓誉，而是费尽了无数的精力和辛苦。在她眼里，工作再小也是大事，家里事再大也是小事。姐姐们常抱怨，她为了学生顾不上家里孩子的学习，这点我是站在姐姐这边。因为从小学到中学毕业，她也只参加过我的一次家长会。对待学生，她有无限的耐心和包容，而对于自己的孩子，却少了宽容和理解。所以我们姐妹长大后，坚决不把老师当做自己的职业。

    在她的眼中，教师工作是神圣而伟大的，她把对教师工作的无比热爱渗透到了我们姐妹的婚姻中，不容商量和反驳。我尊重母亲，但我内心里对老师是反感而排斥的，我认为是她的学生夺走了母亲对我们的关心和爱护。我至今仍记得我小时候发着高烧，她骑车带着我到学生家家访。我烧得迷迷糊糊，她却给我穿了件厚衣服，也没想到要休息半天。自己有孩子以前，我对她是存在着抱怨的心理的。一直认为她独断专行，工作至上，虽然也弱弱的反抗过，但基本没有啥效果。现在自己有了孩子，理解了一些她的做法。热爱是最好的老师，她热爱着她的工作，所以工作起来充满着热情。

    人还是需要一些信仰和追求的。母亲退休后，身体每况愈下。各种疾病侵袭而来，兄长的辞世更加重了她的病情。但她一直是坚强的，有病也是能扛就扛，不愿意给孩子们增加负担。到后来，实在没有力气，在床上大小便的时候，也总是充满了内疚和自责，认为给儿女增加了负担。我伺候的那天，她精神状态特别好，我们聊了很多，我因为晚上没有睡好，白天显得困倦，听话也有一搭无一搭，后来才知道那是回光返照。看着母亲痛苦的呼吸，我真的是毫无办法，我一直自欺的认为，母亲一定会挺过这一关的。再坚强的人也有软弱的时候，看着年迈的父亲坐在逝去的母亲的床头老泪纵横，我痛苦得好似要昏过去。

    面对生死，我们真的无能为力，只有软弱的看着在乎的人挣扎在生死的边缘，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等待着自己的世界在那一刻坍塌。没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是永远不知道至亲之人对我们的重要。“子欲养而亲不在的切肤之痛”可以说是一种对生命与死亡认知的洗礼。

    (作者单位：黑龙江省虎林市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