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前天，瓢泼大雨阻挡不住您要外出的脚步，牛圈里饿得嗷嗷直叫的牛羊始终揪着您的心，您坐立不安。片刻，泥泞的山路上仅留下斗笠的影子。

　　昨天无风，是谁将青春铺满了门前的台阶？是谁将皱纹吹上您的额头？是谁将您的背压弯？

　　今天，多情的晚风，吹散了积累许久的乌云，吹不开您皱着的眉头，我知道，哥哥的婚事始终是您心头的一块石头。

　　前夜，梦里与您窃窃私语，穿越了时空，您说，您一直想做个园丁，我才明白，原来您也有梦想。

　　昨夜，梦里听到您在自言自语地念叨我们，我于是明白，无论我们走多远，却一直住在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我们始终是您的牵挂。

　　今夜，听着电台里母爱的颂歌，屏住呼吸，我嗅到了母爱的芳香，热泪盈眶。

    二

　　这些年，为了追逐理想，我们越过高山，涉过河流，先后走出那个柔软的角落，离开那个柔情似水的地方，走进光怪陆离的城市求学、谋生，却如同一根飘在河上的浮萍，始终找不到可以驻足的地方，于是只好不停地在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城市间游走。

　　为使我们的羽翼早日丰满，飞得更高更远，您没有出声挽留，但在离别的车站我们看出了您的期盼与忧虑。汽车气喘吁吁从您眼前消失时，我想，山路上邮递员的铃铛响声，或许会分散您的担心，减少您的忧伤。

　　我想，我们外出的每个深夜，您或许都会在遥远的山里想我们，而我们只是偶尔在城市的角落里小声为自己哭泣。

　　梦里，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您辛苦的背影，到处都是您忙碌的身影。母亲呵，何时我们才能让您坐看日出日落？笑看天上云卷云舒？

    三

　　某日，从山外归来，为您带回一个热水袋。

    这是我在城里商贩间游离与费尽口舌才得到的，您却以我的名义送给了生育您的女人。

    您说，那散发出的热气，就是爱的证据。哦，这个廉价的塑料，无形间却构成了爱的链子，让我在上面平衡的走动。

    深夜，和您蜷曲在姥姥的脚边，心里感到阵阵温暖。

    母亲呵，何时您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一切？享受一切呢？

    四

　　有些人，有些事，可能未曾储存就已经忘记。有时储存了却只是一个短暂的片段，前后都链接不上，因为那是有关您的只言片语。

　　在逐渐年长的岁月里，永远记得快乐骑在舒服的背上的幸福日子；永远记得酒席上您偷偷带回来的鸡蛋；永远记得那些您珍藏许久过期了的糖果……

　　某一天，我们突然发现，已经不用抬头和您说话，相反，我们不断用审视的眼光指责您的种种不对。每次看到您背过身子不说话，心里莫名的伤感。那时，我们已然忘记我们小时候犯过的太多错，忘记了您所有的宽容。

　　您说，海水很甜，眼泪很咸。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即使在寂寞的山里，也能泡出了最美好的生活。

    母亲呵，可惜我们一直未懂得您说的话。

    五

　　夕阳如血，红了树梢，我在树影中寻到了那忙碌且被拉长的身影，可惜都不是您的。

    鸟叫与虫鸣，牛羊打饱嗝的声音，猪幸福的呼噜声，交织在了一起，让我格外想起那个寂静的山村，听说，您撒的蔬菜籽已经开花，我想此刻，您或许还在地里劳碌，或许坐在门口摇着蒲扇望向远方，或许守在电话机旁……

    常常怀念，那些披星戴月与您同进同出的岁月，虽不能炫耀，却如同一笔无形的财富，让我受用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