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时间如白驹过隙，少瞬即逝。蓦然回首，从2010年到2013年春节，我家已经有三年没有一家四口团聚在一起过春节了。2011年我在成都，当时正好赶上了某项重点型号产品的攻坚阶段，春节我只休息了两天。2012年，弟弟因参加上岗培训，不准请假。2013年，弟弟成为了单位里的技术骨干，又未能回家。

    今年春节前夕，父亲就一直在唠叨着弟弟今年能不能回来一起吃年夜饭。弟弟在电话里说最快也得大年初一才能到家。这也预示着今年的年夜饭还是得少了一个人。那几日父亲总是时不时的会给我打电话，一遍遍的向我确认，弟弟是不是真的年三十赶不回来，他始终认为弟弟是在和他开玩笑，是为了在年三十那天给他一个惊喜。听着父亲一次次在挂电话时无可奈何的叹息，这种叹息声是那么的熟悉却又那么的陌生，熟悉是因为从小家境本就不富裕，还要供两个孩子读书，每到开学的时候，父亲就会在深夜抽着烟发出这样的叹息，而陌生是自我上高中后，家庭情况已经好转，父亲很久未曾发出如此的叹息了。父亲的叹息如一记重锤敲在了我的心上，那种无奈和悲伤让我觉得愧疚和难过。我当即给弟弟打了一通电话。

    大年三十下午下班回到家里，屋里屋外已经被父母收拾的井井有条，十分妥帖。父亲已经将春联、浆糊都准备齐全等待着我回去贴，父亲的脸上虽然洋溢着春节将至的喜悦，但我还是发现了他眼神中的那抹失落。我不忍再欺骗他让他多受一分钟的煎熬，便将准备送给他的“惊喜”告诉了他——弟弟已经与同事换班，在连续上了24小时班之后，已经坐上返回伊犁的火车，傍晚就能赶到家了。父亲一脸的错愕，似乎不能相信，继而狠拍了下手，连说了三声好。之后，父亲就去催促着母亲准备年夜饭，又催着我去把叔伯两家邀请来我家一起团圆。看着不时哼上几句小曲的像个小孩子一样的父亲，我不禁感慨万千，原来只要我们付出一点点，父亲就会这么满足和幸福。一年到头很少团聚，过年对于父母来说，不就是图个子女归来，一家团聚吗？

    大年三十晚上，弟弟总算到家了，很少喝酒的父亲拉着我们陪他喝酒，微带醉意的他不时的看着我们兄弟俩傻笑，我们聊天他在笑，弟弟敬酒他也在笑，和母亲对视一眼他还在笑。那一晚，父亲像是找回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一直在笑。那种其乐融融的感觉，让我和弟弟不时互投眼色，为我们的“小聪明”暗暗得意。

    父亲最终不胜酒力倒在了饭桌上，但是，他举着酒杯倒下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却让我和弟弟都红了眼眶。

    他说：“娃啊，别一年到头给我和你妈买这买那的，你们啊，多回家几趟，比给我们买什么都好。”

    和母亲一道把父亲扶进里屋，母亲对我们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说：“其实啊，我们的退休工资够我们花的了，你们买的东西，我们自然是喜欢的，但是比起那，我们更希望你们能多回家几趟，你们经常几个月不回家，你爸啊，就经常跟我念叨，小峰瘦了没啊，小林上次处的对象怎么样了，工作也不知道怎们样了？好几次啊，他都想去单位看看你们，看看你们和你们的工作环境，但是又害怕你们不高兴。还有啊，你爸现在一听到《常回家看看》就难过，经常听着听着就哭了。我们希望你们过得好，你们过得自在，不过啊，我们年纪都大了啊，不知道哪天就没了，趁着还健朗，我们还是希望能和你们一起聊聊，一起走走看看，或者你们什么都不干，只是单纯的陪着我们就好。”母亲边说，边抹着眼泪。那一刻，我和弟弟相视一眼，都露出了愧疚的神情。

    第二天，弟弟要赶回去换班，但是那天晚上，我们聊到很晚，聊起父亲和母亲，聊起我们的小时候，我们约定，每月至少回家一次，陪父亲打打牌、钓钓鱼，陪母亲唠唠嗑、打打太极。弟弟走的时候，父亲已经清醒，他似乎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了，在车站，父亲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小林啊，好好工作，工作忙就别回来了，我和你妈，都好着呢，都可以照顾好自己呢。”弟弟不能自已的抱住父亲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有时间，我一定常回家看看。”父亲似乎愣住了，随而哽咽地连说了三个好。

    送走弟弟，父亲开心地哼着小曲：“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帮妈妈刷刷筷子洗洗碗。”我搂住父亲的肩膀，接口道：“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团团圆圆。”我和父亲相视一眼，同时开怀笑了，母亲在一旁看着我们，也笑开了。那一刻，我觉得，没有比这更美好的画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