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2013年12月5日，伟大的民主自由人权斗士、一生为消除种族隔离制度而奋斗的前南非总统曼德拉与世长辞，享年95岁。2013年12月10日，曼德拉官方追悼会在南非最大的城市约翰内斯堡举行。2013年12月15日，曼德拉的遗体在他的家乡库努下葬。来自全世界90多个国家的元首和政府领导人以及国际组织代表参加了他的追悼会和葬礼，不同背景、不同政治倾向的政治人物，都分别用不同的语言和形式，表达对这位反种族隔离战士的敬意。在当今这个多元化的世界，很少有哪一位政治人物，能够在生前和死后都得到如此普遍的尊敬和怀念。不仅是在南非，在整个非洲大陆乃至全世界，曼德拉都是深受爱戴的英雄，人们对他的尊敬与信仰已经超越了种族和肤色、民族与宗教的界限，他的贡献和精神影响力都是世界性的。

    纳尔逊•曼德拉1918年出生于南非一个大酋长家庭，因为是家中长子而被指定为酋长继承人。但他却表示“决不愿以酋长的身份统治一个受压迫的部族”，而是要“以一个战士的名义投身于民族解放事业”，毅然决然地投入反抗种族隔离制度的斗争。为此，他付出了沉重代价。1962年8月，曼德拉被捕入狱，南非白人当局以政治煽动和非法越境两项罪名判处他5年监禁。1964年6月，他又被指控犯有以阴谋颠覆罪而改判为无期徒刑，先是在荒芜的罗本岛监狱度过了18年的漫长岁月，后又被转移到开普敦监狱继续关押。在狱中，他受尽迫害和折磨，但始终坚贞不屈。曼德拉的正义事业，获得了国际社会的广泛支持。1990年2月11日，南非当局在国际社会的严厉制裁和国内外舆论的强大压力下，被迫宣布无条件释放曼德拉。1994年4月26日，曼德拉成功当选为南非历史上第一位黑人总统。1997年12月，曼德拉明确表示不再参加下一届总统竞选，并于1999年6月正式去职。卸任后，曼德拉致力于各种公益事业，继续为世界和平与人类尊严而不懈努力，他大力兴办学校，为防治艾滋病投入了大量精力。在几十年的政治生涯中，曼德拉获得了超过一百项奖项和荣誉，其中最有影响力的是1993年10月15日，他和时任南非总统德克勒克一起被授予诺贝尔和平奖，以表彰他们为废除南非种族隔离政策所作出的贡献。2009年11月10日，第64届联大通过决议，自2010年起，将每年7月18日曼德拉的生日定为“曼德拉国际日”，以表彰他为自由与和平作出的贡献。

    回顾曼德拉的一生，他从酋长到战士，从战士到囚徒，从囚徒到总统，再从总统到平民，始终致力于自由、民主、平等、和平的伟大追求。今天，曼德拉终于完成了历史赋予他的神圣使命，长眠在故乡的山坡上，为其一生的光辉岁月画上了圆满的句号。他是为了反抗种族隔离制度而生的勇士，然而他的功绩却远远超越了废除种族隔离制度。那么，我们又该如何纪念曼德拉？

    我们要纪念他为追求民主自由的不懈奋斗。曼德拉一生都在为了民主和自由的理想作英勇无畏的斗争。他从青年时期就向往民主自由和社会公平正义，致力于反对白人政权的种族隔离歧视政策。早年的曼德拉也曾推崇暴力革命，他组建了秘密武装组织“民族之矛”，准备“以革命的武装对抗反革命的武装”，通过暴力革命最终夺取政权。为此，他被南非当局判处终身监禁。就在这场被判终身监禁的庭审中，曼德拉发表了长达4个小时的声明。他说：“我已经把我的一生奉献给了非洲人民的斗争，我为反对白人种族统治进行斗争，我也为反对黑人专制而斗争。我怀有一个建立民主和自由社会的美好理想，在这样的社会里，所有人都和睦相处，有着平等的机会。我希望为这一理想而活着，并去实现它。但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准备为它献出生命。”在随后的漫长的牢狱生涯中，他备受虐待和折磨，但始终未改变反对种族主义，建立一个平等、自由的新南非的坚强信念。同时，他也改变了斗争策略，认识到不能走以暴制暴、种族仇杀的老路，探索出协商对话、无暴力民族和解的新路，指导南非人民采取和平静坐、游行示威等非暴力方式向当局施压。在此期间，南非白人当局多次要求他宣布放弃斗争，以此来换取自由，遭到曼德拉断然拒绝：“只要南非人民还没有自由，我也决不接受任何自由。”直到1990年出狱时，他已经是70多岁的老人了。出狱后，曼德拉继续致力于推动不分种族、不分肤色、一人一票的全民普选，并成功当选为南非历史上第一位黑人总统，从而达到了个人政治生涯的巅峰。然而，他并不贪恋权力。当任完一届总统后，他没有谋求连任，而是选择了激流勇退，让后来者巩固民主制度。“我已经演完了我的角色，现在只求默默无闻地生活。我想回到故乡的村寨，在童年时嬉戏玩耍的山坡上漫步。”从囚徒到总统的道路是那么艰辛，从总统到平民的转变又是那么自然。但他所奠定的自由、民主、平等的宪政制度已经在南非大地生根发芽和发扬光大，南非人民终于可以不分种族地和睦相处在同一片蓝天下，使南非这个“彩虹之国”、“钻石之邦”更加璀璨而夺目。

    我们要纪念他推进种族和解的博大胸怀。曼德拉是消灭种族隔离制度的领袖，但他的历史功绩还在于，在斗争胜利后能够放下仇恨，带领南非走上社会和解之路，成功实现了国家的民主转型和政治上的和平过渡。当选总统后，曼德拉面临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如何处理种族隔离制度遗留下来的种族隔阂和矛盾。当时，占南非人口绝大多数的黑人经历了漫长的种族隔离时期，许多人心怀怨恨，渴盼复仇。事实上，就连曼德拉本人也是种族隔离制度的受害者。在罗本岛监狱，他被关押在集中营一个“锌皮房”内，每天还要从事采石场的苦役，备受白人看守的虐待与折磨。然而，面对许多黑人要“把白人赶入大海”的复仇欲望，曼德拉却呼吁黑人“把长矛扔进大海”，倡导建立一个“让黑人和白人成为兄弟”的新南非。为了实现种族和解，受害者对施害者必须宽恕。但宽恕并不是意味着对过去不予追究。1995年，曼德拉总统签署了《促进民族团结与和解法》，并在另一位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南非圣公会图图大主教以及白人执政时期反对派议员伯莱恩等人的努力下，南非成立了“真相与和解委员会”，在弄清过去事实真相的基础上，让受害者讲出真相以恢复他们的公民尊严，并对那些服从政治指令严重侵犯人权但已向真相委员会讲出事实真相的犯罪者实施大赦。最令人动容的一幕出现在曼德拉的总统就职典礼上，他邀请了曾经看守他的三位前狱方人员出席典礼，并站起身来，向他们鞠躬致敬。他用同情、理解与宽容的心胸对待一切人，包括过去的敌人，这是一种超越自我、超越种族、超越党派的博大胸怀。对此，曼德拉说：“当我走出囚室、迈过通往自由的监狱大门时，我已经清楚，自己若不能把悲痛与怨恨留在身后，那么我其实仍在狱中。”“压迫者和被压迫者一样需要获得解放。夺走别人自由的人是仇恨的囚徒，他被偏见和短视的铁栅囚禁着。”这里也不得不提到另一位南非前总统、与曼德拉一道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白人政治家德克勒克。面对声势浩大的黑人民主运动浪潮，为了维护白人的统治地位和自己的政权，德克勒克完全可以凭借强大的国家机器来镇压，但他以一位开明政治家的远见卓识和宽阔胸怀顺应了历史潮流。他在总统任期内，废除了种族隔离制度的法令，并释放了曼德拉等政治犯。在1994年的南非大选中落败后，德克勒克又欣然接受曼德拉的邀请，出任民族团结政府副总统，辅佐曼德拉进行国家转型时期的建设。曼德拉和德克勒克的共同努力，为消除南非种族歧视作出了巨大贡献，让包括黑人、白人和其他有色人种在内的所有南非人民都获得了自由，使南非成功地避免了人们期望或者担忧的种族冲突和血腥报复，为新南非的和平发展奠定了基础。

    我们要纪念他为实现社会平等的身体力行。1999年，曼德拉卸任总统职务，甘心做一个平民，但年事已高的他并没有就此享清福，而是为了消灭贫困和疾病、为了人类的和平和公正而孜孜不倦地继续努力。凭着一腔热忱和号召力，他成立了慈善基金会，将工作重点放在改善贫困儿童受教育条件和抗击艾滋病这两个项目上。为了给基金会筹集善款，这位可敬而又可爱的老人，以自己多年牢狱生涯中的绘画作品等为主题，设计和生产系列服装。在10余年的时间里，“曼德拉基金会”帮助建立了数百所“曼德拉学校”，让更多的农村贫困儿童享受到了公平的教育机会。他积极投身于艾滋病防治事业，并为艾滋病患者筹措资金。特别是他坦承自己的儿子死于艾滋病，呼吁社会不要歧视艾滋病患者，正视艾滋病的危害，鼓舞人们抗击艾滋病的斗志。作为一名政治家，他一直在为促进世界和平与发展而努力奔走。2007年7月18日，在曼德拉89岁生这一天，由他发起成立的国际长者会也在南非城市约翰内斯堡宣告成立。曼德拉在成立仪式上表示：“长者会集合这些人的经验、道义、勇气以及他们超越国家、种族和宗教的能力，能让我们生活的星球变得更加和平和公正。”曼德拉指出，国际长者会将致力于应对从气候变化到艾滋病、疟疾等全球性难题，这些问题过去往往因为政治、经济或地理方面的限制而变得难以解决。在伊拉克问题上，曼德拉呼吁伊拉克执行联合国有关决议，销毁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同时也谴责美国绕开联合国安理会对伊拉克动武。曼德拉热爱体育，在狱中也坚持锻炼身体，他一生最遗憾的是没能成为一名世界级拳击冠军，但这并不妨碍他以体育来团结人民、凝聚力量。在1995年的橄榄球世界杯决赛上，全部由白人组成的南非跳羚队在本土夺冠，曼德拉身穿跳羚队队服为他们颁奖，被视为南非种族和解的象征。他还为南非争得了2010年足球世界杯的举办权，极大地提升了南非的国家形象。

    曼德拉不仅是一位伟大的政治家，更是一位具有高尚品格的伟大的“人”。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称赞曼德拉是“全球公民典范”，是“联合国最高价值的生动体现”。在自传《漫漫自由路》中，曼德拉描绘了这样的梦想，“我反对白人专制，我同样反对黑人专制。我的梦想是建立一个民主、自由的社会，所有人和睦相处，享受均等的机会”。推进社会公平，给社会成员提供参与和分享社会成果的均等机会，也正是千百年来人类社会为之奋斗的理想。世界潮流，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当今世界，民主、自由、平等已经成为全人类的普遍价值和共同追求。回顾曼德拉的一生，是闪耀着人性光辉的一生。他在超越历史的同时，也超越了自我。他对于自由、民主、平等的毕生追求，并且留下了以忍让、博爱、宽容、和解与务实的精神遗产，不仅泽被南非，而且惠及世界。今天，曼德拉虽然离开了我们，但这个世界仍然需要曼德拉精神。最后，让我们用他的一句话来作为本文的结语吧：“生命的意义不是仅仅活着，而是我们使其他人的生命发生了哪些改变。这决定了生命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