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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饭吃的文学
作者:唐时华   发布时间:2011-08-01 11:58:13


    我是一个迟钝而内向的人,这可以以我的数学学习作一个见证:从学数学开始,到不学数学为止,及格的次数寥寥无几,甚至多次创造了让我的数学老师们痛心疾首的个位分数记录。然而,上帝总是公平的,他不会什么都拿走,在关上这道门时,还会给你留下那扇窗。在我与文学相遇时,我无可救药地把自己放逐在这条让我充满了复杂感情的道路上。时至今日,在很多夜晚睡觉之前,我常常像放电影似的回忆起我与文学相关的故事,但是,每次在五味杂陈的残缺记忆中,尚没有一次完整的回顾,就已沉沉睡去,这样无一例外的回忆常常让我感觉到无比的神秘。

    回想起来,文学的记忆总是如此的深刻而感叹。从初中时候在威信县委主办的《威信报》“名城副刊”发表的第一篇小文开始,到高一年级在四川作家协会主办的《星星》诗刊公开发表第一首诗《窗》,一个孩子内心萌动着的温暖火苗,至今依然袅绕心头。

    高中时候,我们一群懵懂青涩的少年,在刘尉宏校长的支持下,创办了威信一中的第一个文学社。记得当时我们搞文学的几个人,一样的极度偏科、一样的不知天高地厚,这让很多理科班的老师常常把我们作为批评对象:“大学考不上,文学能当饭吃?”我的家人也常常语重心长地说:“农民作家还有一块地养活自己,我们居民户口连一块地都没有,假如你考不上大学,怎么办?”

    偏科严重,却又年少轻狂,在高中的三年里,我们几个常常彻夜忙于自己构筑的理想文字王国中奔走,面对自己发表在各地杂志和民间诗报上的文字(比如镇雄师范尹马主编的《骑手》,还有彝良陈衍强主编的《彝良文学》)自我陶醉,在数学老师的课堂上给各地的文学粉丝们回信。我记得,几个人常常在威信一中晚自习后,走出校门,在一中旁边小街的烧烤摊上,讨论诗歌、讨论文学,一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派头,而更多的时候,我常常节省出自己的生活费,到邮政局的报刊销售处买来《诗刊》《诗神》等刊物,在夜深人静时阅读,那些温暖心性的文字,那些熟悉的诗人名字,常常让我沉醉得乐不思蜀。

    多年后,当我把自己的高中经历向我的一个同事谈及时,她诧异地睁大眼睛感叹:天啦!她告诉我,她高中在昆明一所拔尖的学校上学,整天忙于考试、补课,每天做家庭作业常常要到12点甚至更晚,根本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直到那一瞬间,我深深感到原来自己是多么的幸福!

    然而,在当时的情况下,残酷的现实迅速击碎了我们的梦想,我们文学社的几个人高考集体落榜。一时间,挖苦、讽刺接踵而来,从天堂到地狱。痛定思痛,我们收拾好诗稿,走进了补习班的大门,重新拿起数学、外语。那一年,我们租住的房子原来曾是人家的牛圈,屋顶就是一层薄薄的油毛毡,潮湿不堪,甚至多处漏雨,以至于在短短的一年时间我们不同程度地患上轻微的风湿病。屋角的一段干柴,还长出了几朵美丽的蘑菇。一次下大暴雨,屋里到处是水,我和我的两个舍友——承实和俊凌,不得不四处挪床,动用了六个脸盆接雨。但是,我们的行动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一边接雨,一边高声悲壮朗诵先贤杜甫的千古名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悲壮的战天斗地没有白费,我们在第二年纷纷考上了大学,奔走在自己的梦想里。如今,我的两个舍友已经为人师表,教书育人。在羡慕他们的同时,我常常不禁想问一个问题:面对和当年我们一样的学生,作为老师,他们会怎样对待呢?但是,我始终没有问过。

    从初三时起,想想文学伴随我走过了那么多年头,我常常感慨万千:低下头,那么多年就过去了,抬起头,我们的眼里满盈泪水!我常常这样想:其实,人生无非就是一个经历,意外的经历,常常是一道独特的风景。我并不后悔自己当初在文学道路上的懵懂和付出,即使到了今天,我也没有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作家或诗人,但是那些如今已经泛黄的诗刊,在我闲暇的深晚,睡不着觉的时候,一个人拿出来,静静翻看,内心总是充满了感激和美好。

    同时,与文学相关的那些人和事,也常常让我感动不已:比如我敬重的《云南日报》的任琴老师,到处为我联系昆明的几家大学,希望大学能免试特招我(在当时的高考形势下,当然注定是毫无希望)。还有我经常发表文章的《中学生博览》杂志,每一篇投稿,那些不署名的编辑老师都亲自回复,并鼓励我继续投稿。《云南法制报》的编辑老师雁寒,亲自给我回了一封鼓励我的信,告诉我要走出大山,寻找外面的世界。我身边的许多老师和朋友,也不断鼓励我学习。记得我的高中数学老师杨正山在我的作业本上写下的话:“小唐,你的文学天分很好,假如你能把数学学好,考上大学,你的天地将更加广阔。”

    我还清楚地记得1999年冬天,我和几个昆明高校的学生记者到昭通采访。在昭通师专,我遇到了神交已久昭通师专星火文学社社长刘绍清等人,绍清和我的性情相近,都是外表温和,性格内向而坚韧。两个内向的人相见,无比欢喜,大家聊了很久。现在想来,那晚说了些什么都记不住了,唯一记得的就是《星火》文学报约了我的小小说《暖冬》,后来很多星火文学社的朋友提起对我的印象,常会提及该文,让我温暖不已。

    从那次相见,一晃11年过去了。绍清等人和我,已经从文友成为了好兄弟,他也从最初的单位来到了昭通市。回顾往事,文学何谓?绝大多数不能流传千秋,俱化作过眼云烟,不过留一个习惯,一种心性,一种气节而已。兄弟何谓?不外是那个陪你大碗喝酒一起痛哭失声,在你最艰难时,勇敢和你面对的那些人。天地之大,坦荡一生,不求惊天动地,只求内心安宁。人生有亲人,有感动,有文学,有兄弟,夫复何求?



来源: 光明网-法院频道
责任编辑: 朴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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