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乡村的秋日，静谧得出奇，连鸡鸭猫狗的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其节律缠绵而悠长，让人恍惚间又不经意地想起那曾经溢满山野和院落的童谣。

    隐隐约约的歌谣，扣动了在家侍候留守儿童老人的心弦，他开始在黄昏中追忆逝去的乡村时光……

    歌谣中，父亲淳厚面庞上被岁月雕刻的皱纹，又清晰起来；母亲尚在做着青丝梦的白发，更分外显眼。而祖父祖母已没有牙齿干瘪成洞口的嘴巴，还在慢慢地翕动……

    岁月啊，竟是这样无情！老人一声叹息，沉重地低下了头颅。

    二

    残阳如血，洒落一地金黄，满山满坡的色彩，让还在田园里劳作的老人作出了收工的打算。于是，他整理好相伴了一辈子的农具，不慌不急地吆喝还在贪吃的羊崽。

    羊崽没有走的心思，它似乎弄懂了老人的心思，趁其不备，又随心所欲地偷吃了一口刚出土的菜苗。在老人的嗔怒中，才极不情愿地奔跑起来。

    老人牵着大黄牛，一路狠撵。无奈，岁月不饶人，他已没有了年壮时的激情，只得气喘吁吁地小跑。面对无奈，他摇晃着日渐秃顶的头颅，为自己的迟暮而懊恼不已。

    老了，不中用了。老人一声自嘲，惊得正在觅食的鸟儿噗嗤着飞向远方……

    三

    暮霭岚岚，老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几代人居住过的庭院里，习惯地向石凳处张望。他看见了贪玩的孙子，还在不知疲倦地逗弄忙碌的蚂蚁；懂事的孙女呢，正专心地演算当天的习题。

    孙子的表现令他不安，小小年纪，只知贪玩，不用功学习，何时才会走出农门？还是孙女好，知道笨鸟先飞，老人满意地笑了。

    秋风乍起，吹醒了老人的思恋之梦。他忍不住转过身去，又一次向老伴的坟头望去。老伴坟头的青草，一夜之间又长高了几寸。老伴呃，不要着急，等孙孩子们长大了，我就来陪你，保证让你不再寂寞。

    老人喃喃自语，老泪不争气地溢满眼眶。浑浊的泪光中，他仿佛看见了儿子、儿媳在远方城市打工的艰难身影。秋天过去了，当隆冬来临时，你们该回家看看孩子了吧。

    想到这些，老人又笑了，遂掏出那根被岁月磨得铮亮的烟杆，美美地吸上一口，于秋天的黄昏中定格成一尊乡村的雕塑！

   （作者单位：重庆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