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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断臂人的期盼
作者:刘珂 穆童   发布时间:2013-11-22 11:30:47


    星期天,正在加班,保安送来一份特快专递,打开信封,一小片儿纸滑落出来,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刘法官,千恩万谢你对我的帮助,祝你工作顺利、身体健康、全家幸福。”虽然只是小小的一片儿纸,短短的几行字,但是它的来之不易与艰辛,把我的思绪又带回了办案的一幕幕,眼前映现出张庆清瘦的面庞,右臂空荡荡的衣袖,惊讶于他左手端正的书写……

    法院来了个独臂男子

    几天前的一个中午,我办案回来,发现办公室门口放着一个鼓囊囊的化肥袋,却并没有看见人。职业的敏感性让我警觉起来,“是谁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脑海中闪出一连串问号。下午,一名断臂男子的到来解开了疑惑,他说是他带的被子,官司打了两年,这回拿不到钱他就不回家了,要住在法院。

    断臂男子名叫张庆,是焊管厂的职工,2005年12月的一个下午,他的右臂被轧钢机压伤,造成右臂离断截肢,经鉴定为三级伤残,被劳动和社会保障局认定为工伤,法院判决焊管厂赔偿他伤残补助金、假肢安装费、伤残津贴等共20多万元。他还说,他是给焊管厂干活受伤的,胳膊都没有了,到现在他们也不赔钱,治病借的钱到现在也还不上,反正已经妻离子散,生活无路,这回不解决问题,他就挂牌上街,让媒体曝光,再去省委省府上访,再解决不了就去北京,并且在办公室就要脱下他残臂的衣袖让我看。

    通过调查,我深深知道要想顺利执结此案绝非易事。被执行人已经进行了整体拆迁,法人也进行了变更,每次厂里的人一看是法院的来了,有说是来打工的,有说是来串门的,都是一问三不知,纷纷躲避。幸运的是,在我往厂里跑了五六次后终于遇见了原法人的妻子陈玲,她说:“这个事她也不当家,厂已经卖了。”

    我们返回法院的时候已是晚上7点多,我看张庆食宿无着,就自己掏钱并且把他领到了法院附近的一个小旅馆,让他先吃点饭安顿下来。他也满口答应,并且说:“这么晚了,刘法官你也赶紧回家吧,别操我的心了”。结果第二天早晨我来上班的时候,才知道他舍不得花钱,在法院门口睡了一晚,当时我非常吃惊!心情也格外沉重……

    案件陷入僵局比想象中棘手

    一上班,我和张庆又去找陈玲,当我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告诉陈玲的时候,她也被感动了,她说:“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法官自己掏钱给我们解决问题。”当场拿出二百元钱让张庆先去吃住,但倔强的张庆拒绝了,他说:“我就是在街上要饭也能过,你们尽快给我解决问题吧。”稍微缓和的气氛又紧张起来。

    我主动提出让陈玲先给张庆解决五千元赔偿款,陈玲却面露难色,她说:“手头上只有三千元,还是刚收回来的货款。”我让她将这三千元先交给张庆以解燃眉之急,但这一次张庆又拒绝了。他生硬的说:“就拿这一点钱想给我解决问题?就想把我打发走?我不要。这还不够我来回跑路的钱呢。”一脸愤怒的样子。商谈期间,双方还争吵不断,张庆斥责陈玲不讲诚信,不负责任;陈玲则大呼冤屈,说张庆是违章操作才酿成的事故,协商无果不欢。

    一连三天,厂长仍然没有露面,陈玲也不愿再付款,并且一直推脱责任、强调困难,此番执行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进展,案件再次陷入僵局。

    即使只有一丝希望,我也百倍努力。我又多次找到陈玲,反复给她讲张庆的现状和困难,强调人的健康和肢体健全是千金难换的,努力唤起她对张庆的爱心和同情心。当陈玲送到法院2万元执行款时,张庆却再一次地不接收,他仍然执拗地说:“我都成这样了,2万块钱就给我解决问题了?”我一再给他解释,先给他2万块钱,剩下的继续协商,分期逐步解决。他却始终不同意,非要求一次性解决。陈玲说如果一次性赔偿到位,只给10万块钱,多了没有。

    在双方的僵持中,张庆又是连续三夜都住在法院的大门口,说什么都不听,怎么劝都不走。当时我的压力非常大,他是一个残疾人,属于弱势群体,他的情绪也很不稳定,随时都可能成为新的社会不稳定因素。那段时间,我总是晚上10点多才离开法院,早晨不到7点就上班,夜里还要给值班室打电话询问他的情况。

    为了张庆的事,我一筹莫展,并且放弃了自己所有的事情。爱人去外地出差,孩子一个人呆在家里,我晚上十点多钟冒着雨雪回去,看到孩子把小脸贴在防盗门上等着我,心中一阵酸痛;父亲脚肿得走不了路,怕影响我工作没有告诉我,老人舍不得打车,而是和我同样年迈的母亲乘坐公交车去看病;年已七旬的婆婆牙疼得好几天吃不下饭,还要帮我照顾上学的女儿;爱人每天不仅要上班还要操心家里,可他总说让我安心工作家里有他……每当想起对家人的愧疚,我禁不住潸然泪下,可一想到家人对我工作上的期望,我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个案件拿下!

    坚持不懈换来了柳暗花明

    在反复给陈玲做工作的过程中,我以情感人,以理服人,给她讲法律、讲道理、讲人情。刚开始,陈玲还一直表示现在是经济危机,厂里经济也非常困难,认为我光同情张庆了,没有考虑他们的实际情况。我说:“你再困难、再可怜也超不过张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们只是经济上受到损失,可张庆是身体上和精神上受到了双重损害。”陈玲也被我感动了,真诚地说:“刘法官,你真好,虽然你让我往外拿钱,但是我服气,以后有事我也找你”。并表示可以尽最大努力赔偿给张庆17万元。至此,案件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考虑到被执行人焊管厂在银行没有存款,如果此案强制执行不仅会加深双方的矛盾,还可能导致案件的执结期限变长。对于张庆这样一个生活困顿且身有残疾的农民来讲,这个案件早一天执结,就意味着他的生活早一天有改变。必须尽快使赔偿款执行到位。与陈玲谈成一致意见的时候早已过了下班时间,法院财务室不能收钱,银行也已停止营业。所以我们约好第二天早晨一上班陈玲就到法院交执行款。

    可是第二天上午左等右等不见来人,给陈玲电话联系,她说银行都是限额支取,要去好几家银行才能把钱凑齐,但上午11点多钟陈玲却又托词没有借到钱,并且要求张庆降低赔偿数额。下午焊管厂的代理律师到法院以后,要求张庆先签协议,把数额定下来以后,再去银行办理转账手续。而此时的张庆已对被执行人没有任何信任,坚持不签协议。经过我一下午苦口婆心的劝说,双方终于达成了一次付清协议。此时已是周末,且已过了下班时间,即使焊管厂交来钱也没法儿收,只好再等。

    周一上午给陈玲打电话,她说正在取钱,下午准时送到法院,可是下午她又说身边没有车,不能来送钱,想要钱的话,我们自己去拿。考虑到案件涉及的款项巨大,我们又没有验钞设备,也没有配合人员,我们没法儿去取钱时,被执行人却扬言:“一分钱也不交了,爱咋办咋办”。为了不使以前的努力功亏一篑,为了使张庆尽快拿到钱,我承受着身心的疲惫,忍受着误解和委屈,往远在郊外几十公里的焊管厂跑了一趟又一趟。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为张庆讨回了救命的钱!张庆看我累得嗓子嘶哑,说不出话,悄悄出去买了一瓶饮料非要让我喝,我哪里忍心让他花钱?坚持让他带着,在回家的路上!



责任编辑: 陈文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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