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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清明时节
作者: 何 俊    发布时间:2011-04-08 14:11:32


    清明时节几乎和同初夏一同到来。这天,刚给先辈们祭祖和扫墓归来,我就感觉到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燥热起来,我赶忙从被单下抽出一床棉絮,慢慢放进柜里。妻站立在一旁,摇了摇头后,神情变得十分凝重地说:“再也睡不到伯伯弹的新絮了!”

    是的,这床絮是伯伯弹的最后一床絮。

    伯伯生前是半匹街很有名望的弹匠,小时候念过几句私塾。听老人们说,他年轻时走过“桃花运”。镇上一位漂亮得扣人心弦的乖妹儿跟了他两三年后,没生产。那乖妹儿在一个风雨夜跟一个叫“刘花说”的打书匠跑了。之后,伯父再没续个弦。他有两大爱好:一是酒。帮人弹絮时,硬要从家里带一个济公壶,若遇到主人有好酒,最后一餐宁愿不喝,也要倒些装进酒壶提回家。二是红烧肉。那时家贫,一年难闻得打几回牙祭。每当一些盐菜、酱萝卜端上饭桌,伯父便攥着酒杯叹息:“几时能吃上半斤一块的能把筷子压断的红烧肉,当回饱死鬼哟?!”

    伯伯从不去镇上男人们喜欢聚集的那些酒家茶楼,偶尔弹絮回来赚点酒或拿到几个钱,便在镇上砍斤把肉买两斤红薯粉或半斤花生米回家。母亲赶忙凑上几个小菜端上桌来。伯父坐在那条断了只腿用砖头取代的板凳上,美美地倒了一土碗酒后,随手将几粒花生米扔进口里。喝道八开处,再从碗柜里拿出一个小酒杯后,倒上一杯酒,再逼着我喝下,我不喝。陡然,伯伯瞪着鹅蛋大的眼晴说:“男人就得像个男人,不喝酒长个茶壶嘴做什么!?”说完,他一把揪住我的耳朵将一杯酒蓦地下子灌进我的嘴里,直呛得鼻滴眼泪双流。母亲见此情景大骂:“该死的活鬼,看你把孩子弄得……” 伯伯只管纵情的傻笑着,他又倒了一碗酒后一口喝下。

    喝完酒后,他便歪歪趔趔地倒进了他的“小木屋”后,他倒在那张断了只腿用砖头垫平的床上,趁着酒兴哼起了,不知道唱了多少编《铡美案》中的一段唱词:“……驸马不必巧言讲,现在凭据在公堂。人来看过香莲状,驸马爷前看端祥……。”

    伯伯有钱的日子,便是我们四姊妹“受宠”的时候。他给每人发三、五块钱后,剩下的钱就在肉案上称肉给我们打牙祭。每逢过年过节,他总要为我们出钱缝套把衣,或给二、三圆钱,或者买点好吃的东西等。

    有两年,伯伯患了肺结核,医生千叮万嘱不要他喝酒。再者,我们四姐妹读书,家境也是捉襟见肘。有一天,他实在熬不住了。伯父蹒跚着来到屋后的一棵苦楝树下,偷偷地抹泪。父亲看见后只得悄悄在外面借了一百斤谷酿了一缸酒。不出一个月,酒缸早已被伯父喝了个底朝天。

    后来,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每月坚持挤出几个“铜板”,跟伯伯弄点酒或称点肉。伯父接过这些东西后很是感激。他总是用手抹抹稻草船枯竭的白发,嗫嚅着:“……俊儿,俺没别的还情的,只能跟你弹床把絮了!”

    这些年来,我的一些习作相继被省内外报刊发表,有的在全国征文中获奖后被多种选本收入,甚至有的作品还被名家评论。伯伯好不高兴。他一生极崇拜那些能够“写书”的文曲星。他每逢拿到那些载有我的文章的报刊,便总是给家四周的左右邻居及一些熟悉的木匠、瓦匠、篾匠、理发匠及打豆腐的等男女老少看,以便从那些惊讶的目光中得到一些啧啧夸赞。之后,他便回到他的“小木屋”,一餐又会喝得酩酊大醉。

    然而,伯伯现在却到了另一个世界。他给后人留下的情爱是那样真切而生动,让我体验到了人生凝厚与深沉。每当眼前浮现他道道深沟的脸和鬓角上的一绺绺白发,我的泪珠不由得潸然而下,不由得情不自禁地问:“伯伯,您现在还好吗?”



来源: 光明网-法院频道
责任编辑: 飘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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