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一张“黑洞”照片被挖出种种劣迹,继而遭到全民讨伐的视觉中国,在舆论的“黑洞”中挣扎一周之后,终于迎来了“重见天日”的可能。

  这个可能就是天津市网信办对其作出处罚,30万元的罚金看似让一切纷纷扰扰尘埃落定,视觉中国发布致歉声明,称“通过此次事件,视觉中国将以此为契机,规范版权管理,提高平台经营的透明度”。

  资本市场的反应总是最灵敏的。处罚通知及道歉声明某种意义上成了一则“利好”消息。截至收盘时,视觉中国报收于23.02元,涨幅达7.27%。

  “处罚得是不是轻了?”这样的疑惑依然在许多网友心中存在。中国社科院大学知识产权中心主任、中国知识产权法学研究会常务副会长李明德在接受《法制日报》记者采访时说,单纯从处罚数量来看,“处罚得不能算很重”,但对于视觉中国而言,最大的惩罚是其商业信誉的丧失,以及随之而来的消费者对它的背弃。

  广西民族大学广西知识产权发展研究院院长齐爱民更是指出:“此次事件或许可以引发我国网络版权行业的系列变革,依靠低违法成本获取暴利的时代有望结束。”

  市值连续暴跌

  这一阵子,视觉中国如同在坐“过山车”。

  4月11日,人类第一张“黑洞”照片面世,一向“机灵”的视觉中国将其机智地揽入怀中,并称“此图是编辑图片,如果用于商业用途,请致电400-818-2525或咨询客户代表”。

  这一次,视觉中国没有等来所谓的版权支付费,却是将自己置于聚光灯之下,来自四面八方的非议几乎将曾经风光无限、堪称中国版权图片市场“巨无霸”的视觉中国拖入谷底。

  解释也好,澄清也罢,一次又一次的回应都没有让视觉中国从这场危机中全身而退。更可怕的是,资本市场的信任危机已经迅速蔓延。

  风波乍起,投资者纷纷离场,视觉中国惨遭4月12日、15日和16日三次跌停,市值暴跌,股价从28.00元骤降至20.41元。4月11日,视觉中国收盘价对应市值为196.16亿元,到4月16日时市值只剩下142.99亿元,6天蒸发53.17亿。

  4月16日晚,视觉中国发布“股票交易异常波动”公告称,公司正在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并配合监管部门的要求进行彻底整改,公司在此期间主动暂时关闭了网站。网站恢复服务的具体时间,公司将另行公告。

  4月17日,视觉中国再度低开,股价一度跌破20元关口,不过很快就逆势上攻,冲击涨停板。4月18日,视觉中国股价下跌4.41%,收于21.46元一股。截至4月19日下午2时,对应市值160.29亿元,但相比于4月11日仍然下跌30亿元有余。

  其间,4月18日,天津市网信办在其官方公众号“网信天津”披露,已就视觉中国网站传播违法有害信息的行为作出从重罚款的处罚,处以罚金30万元。

  天津市网信办称,经查,视觉中国网站(域名:vcg.com)在其发布的多张图片中刊发敏感有害信息标注,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第四十七条之规定。天津市网信办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第六十八条第一款之规定,对网站运营主体汉华易美(天津)图像技术有限公司作出从重罚款的处罚。

  丧失商业信誉

  在“人人喊打”中,处罚终于落地。但在很多网友看来,这种处罚更像是一种“黄牌警告”。有观点认为,“30万元的处罚额,对于一个利润规模近3亿元的公司而言,犹如隔靴搔痒,恐怕也无法起到威慑作用。”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第四十七条规定,网络运营者应当加强对其用户发布的信息的管理,发现法律、行政法规禁止发布或者传输的信息的,应当立即停止传输该信息,采取消除等处置措施,防止信息扩散,保存有关记录,并向有关主管部门报告。显然,这一处罚主要是针对视觉中国将国旗、国徽等图片纳入版权库等行为的。

  齐爱民告诉记者:“30万元的罚款还不到50万元的顶格罚款,且此次行政处罚不触及重大违法强制退市情形,不由得让人认为违法成本过低。”

  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第六十八条规定,情节严重的顶格处罚50万元。

  李明德也指出,单纯从数量上来看,30万元的处罚的确不能算重。

  当然,必须肯定的是这一处罚决定是符合相关法律规定的。齐爱民强调,网信办的主要职责是维护网络环境的安全清朗,同时包括对有害信息传播的监管。这一处理决定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的基本要求。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如果要对视觉中国本次事件中最引人诟病的版权问题进行处罚,还需要结合《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的规定进行处罚”。

  来自监管部门的处罚是看得见的,还有来自市场的惩罚,也许正在悄无声息地到来。在李明德看来,关键不在于相关部门的处罚,而在于社会公众对视觉中国的惩罚,“这就如同商号、商标等不仅仅是一个标记而言,不在于你的名字起得好不好听,而在于这是一种商业信誉的承载者,市场竞争靠的是信誉,消费者会用脚投票。如果大家都不信任你了,你无法赢得消费者的青睐,那么恐怕你的生存都会很困难。”

  规范版权管理

  视觉中国对此应已有危机感。

  在天津网信办的处罚决定作出后,视觉中国发布致歉声明称,4月11日以来,针对视觉中国平台提供的“黑洞”图片引发的公众质疑和讨论,“我司高度重视,主动暂停平台运营,积极开展自查和整改。”

  视觉中国称,经过深刻反省,认识到自身企业社会责任意识薄弱,在产品服务和版权保护工作中存在着突出的管理问题,对行业风气造成了不良影响。

  对此,视觉中国做出四点承诺,一是严格遵循国家有关法律法规的规定,对平台内容和产品服务进行全面筛查,确保权属标示清晰明确,授权机制合法合规。二是建立符合中国市场的版权保护模式。将在国家版权主管部门的指导下,积极参与“剑网2019”专项行动,尊重行业内利益攸关方的诉求,共建合规、合理、合情的产品服务定价和版权保护工作流程,并主动接受监督。三是进一步加强与主管部门、行业协会和业内专家的定期沟通,共同探索符合中国市场需求的图片版权确权、授权、保护和争议解决机制。四是为内容创作者提供更加专业透明的服务,保护和激励内容创作者创作出更多的优秀作品。

  视觉中国称,将在近期陆续推出具体措施。

  再难获取暴利

  视觉中国事件暂时告一段落,但其带来的影响与反思不容小觑。

  对此次事件的主角——视觉中国而言,目前,视觉中国网站已经暂时关闭进行整改,但其盈利模式已受到广泛质疑。“对作品进行版权保护是社会共识,但相应的商业模式是否合法合理仍存在疑问。视觉中国打着保护版权的幌子攫取不当利益的事实,对强化知识产权保护和推动自身的产业发展恐怕并不会起到积极作用。”齐爱民说。

  齐爱民指出,国家版权局将图片盗版纳入剑网行动,视觉中国、全景网络、东方IC等三大图片网站均在此次整改之列,展现出国家对网络版权侵权问题的重视。“此次事件或许可以引发我国网络版权行业的系列变革,依靠低违法成本获取暴利的时代有望结束。”

  齐爱民认为,视觉中国被处罚事件值得我国互联网行业对知识产权合规性作出深刻反思:第一,相关知识产权管理部门对于网络知识产权侵权维权保护是否到位,为何大量企业利用“维权诉讼”进行盈利?第二,司法部门针对滥用诉权的行为是否应该采取某些惩罚措施以防止过多的诉权滥用,造成司法资源的浪费。第三,互联网行业的知识产权合规性审查应予以重视,同时还应当增强对企业知识财产的管理,保证商业模式的合法合规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