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当你老了，满眼污浊，泪水婆娑，皮肤因为流失了水分像被揉搓过的牛皮纸，皱纹像是虬龙横亘在黄土高坡上。风雨飘摇，拐杖是你站立和蹒跚挪动步伐的坚强支撑，验证着人类是经历从四条腿爬行到两条腿行走再回归三条腿的进化过程。时光如白马过隙，生命的年轮慢悠悠转到了最后一圈。

    当你老了，世界的繁华芜杂已如过眼云烟，温暖的家才是最舒心的地方，眼前景物却像是山峰可望而不可及，身躯也日渐弯曲如弓。你要战胜医院的器械和药品，也习惯性地念叨生怕记忆被无形中偷走。曾自由曾不羁，曾燃烧曾沉淀，如今犹如陨石的灵魂在辉煌后静静安躺。虽然没有人再愿意听你重述过去的故事，也没有哪颗心时时为你牵挂和跳跃。

    当你老了，光影斑驳的浮生，回忆已枉然空添惆怅。身边的伙伴或知己陆续被天堂召唤，化作长眠于青山绿水之中的埋恨土。返老还童在真实上演，吃喝拉撒都无能为力，越来越需要倾诉与陪伴。除了心脏富有节奏地跳跃着，血液像泉眼鼓鼓流动，你多数时间都静止在时光的朴素中。门口的枯藤老树在沉沉暮色中不动声色，偶尔前来拜访的稚鸟或老鸦引起一片聒噪。吱吱作响的竹椅摇啊摇，似乎摇到了地久天长。

    但你不相信生死轮回，也不相信宿命。要不你不会冷漠如冬日里凝结的冰霜。眼前这位神形都极其相似的老者，你最熟稔于心偏以行路相待，像对待阶级敌人，口若悬河地指责他的七宗罪：他一生都没有给你带来荣华富贵；儿时他甩在你脸上不分青红皂白的巴掌；少年时他活生生拆散你与梦中的姑娘；婚后分家他没有一碗水端平，为你今后苦难的生活埋下沉重的伏笔……

    光阴的故事不是从今天才开始书写。只是你忘记了幼时你是坐在谁的肩膀上耀武扬威，吃喝拉撒是谁为你张罗打点？你生病时是谁感同身受，欢笑时是谁微笑点头？取得成绩时最想跟谁分享，离家在外时心里最记挂着谁？

    在人性最初的信仰里，作为父性，本身就有养家糊口的一种逼迫一分负担。沿袭着千百年来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之道，是脚踏实在、与生养万物的大地的相互取舍，是在伤春悲秋之外对植物绽放于收获的一种循规蹈矩的把握。那些庄严和勇敢的因由，藏在生命最深层的地方，藏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男人壮实的肩膀上，藏在不苟言笑却将“礼义廉耻” 耳濡目染在生活的点滴中。

    生活本是逆水行舟哦，人们在追求梦想与适应现实的挣扎中各自辛苦。而人生的路上，有洁白芬芳的花，也有尖利的刺，自爱爱人的人儿会忘记了有刺只想着花，而怨天尤人的人眼里只有那惹人烦恼的刺。你顺理成章地为拒绝反哺与孝养编造的各种貌似情有可原的借口，面对着严肃的公堂与庄严的国徽，你心中的天平始终向着自私与逃避义务的方向倾斜。昔日家庭的支撑和力量的榜样，现在只能老泪纵横、透殇心扉。时光让着一切都定位在弱者的行为上，定格在尝遍人间百味却老无所养的悲剧中。

    当你老了，也许会在彻悟中透视生命的本质，也许也会在同样的遭遇中后悔惋惜，也许也会在断肠声里忆平生。

    当你老了，一切都晚了……

   （作者单位：广西平乐县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