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堆如满仓的案卷里拨冗细阅，这白纸黑字像音符灵动跳跃，让人头晕目眩。大雨冲刷过的蓝天，洁净得像宁静而宽阔的海面。将午未午时候的一米阳光，无声的橙黄，有意无意洒落进来，茶杯和台历沐浴在光霭中，一时全成了静物图案。再有茶花开几处苞几处，室内更是清香浮溢，叫人俯仰全触到一种灵性。

    这阳光在冗杂的桌面铺出一种恬静，在静里似乎可听到一处净宗的泉流，合着断续的琴声，低诉着一个有幽独者自娱自乐的音调。

    伸开微疼的筋骨，忙中偷闲亦或是一种奢侈，但跟慵懒无关，因为有苏东坡的辩护“懒者常似静，静岂懒者徒”放松的心情如同花开，趁着感觉的微风，深浅凌乱于冷智的枝叶中间，幼年记忆里步履所留的残迹，一片片从时光的车轮里剥落，越近越鲜明。

    五月的芳菲倚在花红柳绿上，浅浅时光，在还需要温暖的季节，初夏的骄阳不烈，恰好的明媚。绿色的田野躺在大地温柔的怀抱里享受着暧昧的春光，翠色欲滴。渠水青青，泥上的石螺隐约可见，涟漪着眷恋。杂草野花次第闲生，摇曳出春的芳华。“绕堤柳借兰蒿翠，隔岸花分一脉香”。在幽绿纵疏的纹路里，点缀着无数背朝暖阳面向润土的背影，手中握着秧苗，一进一退，一步一止，期待着大地给这些嫩绿的尤物无声的滋养，晨露和月光的垂怜，到烈日如火的盛夏收获满仓的五谷丰登。“昼出耕田夜织麻，村庄儿女各当家。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但黄毛小儿似乎未参透劳动的意义，只是三五成群闲置在家发挥有限的智力将游戏进行到淋漓尽致。 躲在谷仓里，将大股的稻草编成长长的绳子，横跨在房梁上，两边打结放上木板凳便成了最结实的秋千。腾云驾雾的感觉，放佛随时可以飞上天际纵横四海。窗外是神秘又亲切的芭蕉树，树上挂着寄托着我们所有美味想象的果实。老人传说芭蕉林里住着惩恶扬善的精灵，以至每每经过心中都充满着敬畏与虔诚。大片的阳光穿过精瘦的木窗棂倾泻而入，飞扬的泥土就在那阳光的包围中转着优雅的华尔兹， 它悄然凝固了午后的静谧时光和伙伴们放肆活泼的笑声。门外晒谷坪里持续演奏着鸡鸣狗吠的和谐曲，满地的粪便和参差的脚印，月柿树上鸟儿懒洋洋地清理着羽毛。 时间在静止中流动，黄土路像长蛇在村落的黑瓦泥墙中穿梭，像是延续了千百年......

    回忆就像说书的人，用充满乡音的口吻，故事里都是小小的乡村和小小的我们。怪时间不能保留情绪，保存一切情绪所留恋的境界，只是让乡愁像陈年的谷酒，愈久愈醇厚。在今天，又是这样的一米阳光，不可捉摸、不可思议，流动又恬静的瑰宝，让我的灵魂回到记忆大门深锁的地方，让我带着泪微笑。那个如人生般起落而终究回到起点的晃荡秋千，硕大的晒谷坪，满地走跑禽畜和断续的鸟语，凑巧永远同午间静沉的阳光整整复斜斜地成了我生命中最自然的联想。

   （作者单位：广西平乐县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