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立春刚过，春雨便淅淅沥沥飘落，将整个世界包容。

    对于春雨，郑板桥先生曾有一个独特地描述：“欲买扁舟从钓叟,一竿春雨一蓑烟。”

    一竿春雨，我是亲眼见过的。小时候，住在乡下，那些雨后的时光，记忆深刻。电线杆上，麻雀梳理着湿漉漉的羽毛，院子里已经发出嫩芽的两棵树丫之间架着一根竹竿，一滴滴肥硕的雨滴挂在竹竿下，如羊乳，凝滞在湿润的光阴里。

    乡村一落雨，农人便进入了休养生息的时光。老人们挤在一起把象棋打得“啪啪”作响；鸭子、白鹅噤若寒蝉，一声不响，窝在自己的瓦舍里；狗安逸地趴在门槛上，一只大胆的苍蝇时飞时停，和它玩起捉迷藏；猫蜷缩在榻上，爱理不理地眯着傲慢的眼睛。

    而我喜欢看武侠小说，最喜欢的一本是金庸的《书剑恩仇录》，看得津津有味，以至于忘了时光。忘了时光的还有母亲，可能是农活使她疲惫的缘故，一有空挡，母亲就要小憩一会，到了雨天，多是过了午饭时间，还耽美在自己的梦里。

    树桠上方的竹竿下，水滴晃晃悠悠，若即若离。

    房瓦上空的烟囱里，炊烟袅袅升起，整个乡村宛如笼罩在梦境里。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村口的池塘里，蛙声四起，像是在开一个小型音乐会，村庄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偶尔，有货郎挨个村子走，一条货担，吱吱呀呀，便成了孩子们的乐园，还时不时有不懂事的家犬，三声两声叫得凶猛。

    到了中午，开始有母亲喊孩子吃饭的声音在村庄上空的树梢上婉转而出，那应该是整个乡村仅次于黄莺的乐音，如一条丝线，牵扯着孩子的心。所有在乡村生活过的孩子们，都被这样的呼唤滋润过。

    太阳润朗朗地升起来了。荷塘里，开始有蜻蜓在飞，从莲棒上，飞进每家每户的院子里，在葡萄架上停歇。那一串串的葡萄呦，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刚才的那场雨给葡萄披上了一层水雾，煞是诱人。现在回想起来，常常还能想起那个“望梅止渴”的成语，南方的农村很少种植杨梅，只有这些色泽如杨梅一样的紫葡萄，其间藏着多少孩子童年的垂涎，藏着多少焦灼的等待，也藏着多少甜蜜……

    那根被当做晾衣架的竹竿下，水珠越发耀眼夺目，像极了美人的眼睛。但是，这样的水珠总是存在不长，就被晾晒衣物的手给抖落了，或是被一场不解风情的风吹散了。

    那样的一竿春雨，如同那些被梦想包裹的韶光，很短，却很甜蜜。

    如今，很少有人用这种方式晾晒衣物了。然而，当竹竿渐渐被尼龙绳和铁丝取代的时候，诗意就像竹竿下的雨珠一样，被无情地抖落了。

    十几年未见到青竹晒衣了。每年的3、4月份，春雨犹下，却未曾再见到青竹下悬挂的那一串串晶莹的雨珠了。这令人怀念。

  （作者单位：广西靖西县人民法院）